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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,她却不做声,竟连脚步也停了。罢罢,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妇人,见了几座像样的屋宅,便走不动路。
“哎,你发什么呆呢?走啊!”小厮轻慢催促。
那小娘子却挑开帷帽,露出方才那张俊俏的脸蛋,眸子却一眨不眨,要盯到他心里去,张口问:“你说……他那大妇是什么样人?”
“水性杨花啊!”他催她前走,皱着眉道,“咱们里外的人都晓得,怎么,你没听说过?”
李定娘跟着他前走几步,呆怔了片刻,摇摇头,“她、她怎么就浮浪了?我听说她才是受难的那个。王……舟横先生对她不住,可亲手害了她家人呢!”
“嗐,你又听人瞎说。”小厮道,“他那是被罗大王逼的,纵使有亏欠她的地方,不是也负荆请罪了么?又是磕头又是送礼。你想,那么大一个伟丈夫,竟给妇人下跪!仅是这份心胸,咱们就得钦佩!”
“可他毕竟杀了她母亲!”她再一次定住脚步,气息喘了起来,眼眶微有些发红,似是情急,要与他争辩,“杀母之仇,不共戴天;况她父亲也是遭他所害,才丢了性命,难道我……我那姐姐不该恨他么?这样的人,怎么不能说是狼心狗肺!”
小厮奇怪地看着他,似乎惊异于她怎么用这样很毒的话来作践自己丈夫。
“我只知道,舟横先生与军师林文贵一般,都是再厉害不过的聪明人,且带人和气、慷慨大方,是个难得的大丈夫,纵私德上有些小过错,又算得了什么?”一个小娘子,又是平头百姓的出身,总不该这样冒失与他抢白,小厮答话便很不客气,“——他那浑家做下丑事,反来为难与他,当真是个祸星!我劝你长长心眼儿,莫要被她蒙骗了。你若不信,问问府署里旁的人,哪个不晓得这些内情?”
李定娘浑身发冷,再走不动一步,浑浑噩噩地愣在两步之间。
她仿佛陷入了一个迷障的深渊。深渊里的怪物张牙舞爪,露着森森的血齿,怪诞的嘴一张一阖,吐出让她再想象不到的“真相”。
舟横先生,王渡,大丈夫,小过错。
不、不对,他分明是个伪君子啊!
他引得贼匪劫掠她家,害了她爹娘家人,害得她丢掉了孩儿,家破人亡不外乎是,犯下的罪行累累,怎么到头来,他反倒成了那个清清白白、高高在上的干净人,她却被推到了万夫所指之下?
我没有水性杨花,我没有对不住他,是他对不住我,是他该死。
“你咕哝什么呢?走是不走?”小厮问。
她这才回神,自己不知何时竟将这些话喃喃出口,浑然一震,瞧了人一眼,又望望深不见底的府署里头,一咬牙,招呼也没打,转身便向外走。
小厮莫名其妙,追着急问:“你去哪儿?你怎么走回头路!”
“我突然想起,家中还有事未办!”她心思早已涣散,勉强答了一句,人已飞快地远了,“不用报禀了,下回我再来!”
直待沿原路折返,那后角门被“嘭”地一声关上。小厮才追过去,全然摸不着头脑,又摸进袖里那一脚碎银,心落到了实处,道了声“冒冒失失的”,摇着脑袋回了。
牛车已被打发走了。李定娘一口气跑出不知多远,直到了一座石桥边,才终于跑不动,捂着绞疼的心口喘不上气,扶在青灰斑驳的壁柱旁,在一片昏沉沉的天地中,瘫坐在半湿入水的大青石上。
桥下一弯幽黑的水,沉沉无光。远近更无灯光火光,那水便像无底的深渊,泛起噬人的可怖涟漪。
心脏跳得如此迅疾,几乎要破出胸腔,血滚烫后一点点变凉,在夜风里一晌冰冷起来。李定娘牙关打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