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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伸出手来,秀白纤纤,露在元羲跟前。元羲却只观之如观草木,扫一眼便别过头去,已开始洗笔晾砚。“只要心中有写字的念头,持之以恒,写在何处俱是无碍的。纸上、石上、壁上……”他收拾笔墨间,说到此顿了顿,不知心想到什么,略略抬头,瞧了瞧窗外生出新叶的一株浓荫芭蕉,出了会神。
范碧云伶俐性情,见状讶异道:“怎么,树上也能写?”
元羲笑了笑,没说话。
范碧云又抢来为他拾掇。他道了声谢,便也没与她争,只是廊下庭院里闲坐了。
那芭蕉新叶碧嫩可爱,迎风曳曳、抽条招展。他便忆起前几年,她还小时,两人院中闲话,他道家中新买的纸不如往昔的好,写来总觉笔锋凝涩,那字便肌骨粗笨,因此教人还往从前那家墨宝铺子采买。
她却道:“你怎么写不好字,偏来怪纸?岂不闻前朝僧怀素芭蕉上也能练出传世的狂草!”
他比她长两岁,却得了这一通嘲笑,总不服气,便拉着她去庭院角落里一株再高大不过的芭蕉树下,拿笔墨来写,欲教她比一比,他比之早已作古的怀素又如何。
只是未想那芭蕉叶无凭,不若纸在几案,写来总一摇一摇,着力也变得轻浮起来,写就一篇,歪歪扭扭,笔划如银蛇蚯蚓,更招了她一番笑话。
她才豆蔻,他却初闻了情意,两下里门当户对,又早知家人欲为结两姓之好,便瞧她愈发欢喜,芭蕉树下,心中再难忍,面红耳赤来拉住她的手。
只是她全然懵懂,半晌等他开口等不到,便挣脱出来,将那手在绢帕上擦了擦,有些嫌弃,“怪热的,你手心里全是汗。”
元羲向来晓得,他们总要成连理的,便不急于一时,总想着等她大了,就知羞了。
只是如今她音讯杳杳,他却陷在贼营里,他两个也不知隔了几重天南海北,再见又能几时。
正郁郁难解,见从外而入一人,瘦削的身量,文人打扮,却含着股说不出的匪气,矛盾极了。他刚起身迎向,那人却一揖,向他行了个礼。
他仿佛认得他似的。元羲不解,还了礼,又不着痕迹打量了几眼,确信此前从未相识。
那人先自报家门,“我是此间一个幕僚,姓赵,名芳庭,字玉笛,久闻元郎君雅名,特来相见。”
那头范碧云早已见得,晓得他们要叙谈,已摆布上香芬的茶汤,又博山炉中投了一点芍药香,幽幽袅袅中,果见二人入室叙起了话来。
她自避退,却心中好奇,便躲在廊下窥听。
那赵芳庭道:“敝人浮浪无所,曾寓居洛京,因此闻郎君才名,如雷贯耳。恰巧前些日才归,闻听郎君竟下榻敝处,喜不胜喜。”
好一个“下榻”,分明是扣押,他说话竟不脸红。范碧云暗暗唾弃。
她也多方比较过留在此处与随元羲回洛京,哪样更称心意,最后得出结论:各有各的长处。
身陷贼营,说起来名头不好听,平日也得担心担心自家安危,却能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;
若随元羲回京,安稳是安稳了,也能得见富贵,但料想他家显贵门庭,自然少不了僮仆女使前呼后拥,到时她再想与他两个独处也不能了,只得沦为个再卑微不过的婢子之流。
凡事总不能两全。她暗叹一声,听元羲里头客气几句,赵芳庭却似有正事,单刀直入。
“今日我见郎君,不全为寒暄,也为着一人。”赵芳庭言语如常,“恕我交浅言深,郎君心中,可还记挂着一个应娘子?”
元羲怔住,好半晌没见动静,忽一惊,竟失态站了起来,“你、你怎知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