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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底。”折柳眼波微闪,那面上带着笑,却总有几分不由衷。她到得前堂门口,推门左右窥看,果见左右排开几个执棍棒的人力,见了她,甚是客气,“主人吩咐,城内不安生,教咱们护娘子周全。”
折柳笑应了,关门落锁,待回了后楼,一屁股瘫在锦裯小榻上,怔了半晌。秾李追问,她方回魂,却挂开了一抹笑,眼神直勾勾的,教人瞧了不安。
“秾李,富贵来了。”她幽幽转目,瞧定她,道,“城里来了个‘啸龙将军’,占了县衙,发榜募兵。豪户们想与他热络,故计谋献钱财美。色与他。”
“平日只听游击将军、游骑将军、宁远将军,不曾听说有什么啸龙将军。这又是哪儿来野贼匪?”秾李心底一沉,虽不解,但觉不妙,“他们家中自养了多少冰清玉洁的美人,何必要用咱们行院里的人笼络他?”
折柳苦笑,“你可问对了。可不就是贼匪?你还记得中秋里那场乱子么?”
秾李点头,这才多久,怎会不记得。
“二三百流民,盘桓城外数日,因得了知县抚恤,赐粮赐药,这才绕过县城北去。然如今又回,说是那药吃死了人,故来报复。也不知那许多赤手褴褛的穷苦人,怎就忽地着了甲,配了刀剑,又假作漕运的脚夫,乘了粮船混入城内,半日便占了县衙。如今那啸龙将军正坐在上头理事呢。”
一番话听得秾李愕然,绞紧了手,“那他们不就是……反叛?”
推折柳去,来日官兵平叛,归降叛军的折柳还能有好?
折柳明了她话中之意,一声讽笑,“别担心,我能不能活到那时还未可知呢。据说那啸龙将军凶狠暴戾,此前已杀了两名美人,我是第三个。”
秾李顿如饮尽寒冰,浑身冷透,半晌滚下泪来。
“……我与您一道去。”她于空寂无声的小楼上,对她道。
折柳一双黛眉竖了起来,斥道:“说什么傻话!你去了,谁来看家?咱们新得的那些宝贝……”
她絮叨反复,无非是要守着家、攥着钱财、未必有祸云云。秾李只垂着头,闷不吭声,听她叨叨,说得折柳没了心气。
她也不解秾李这性子古怪,说柔顺也柔顺,说执拗也执拗,料想一半随她生娘,一半却随了自己,只得末了定下一句,“总之你不许去,否则我打断你腿!”
秾李仍不说话。这篇便囫囵揭过了。
翌日,折柳将自己妆扮一新,粉白面、柳叶眉,胭脂口、雪酥脯,髻上高椎叠翠云,插一双琉璃
霞彩花钿钗;鬓边珠玉排皎月,戴两只红宝葫芦镶金坠。云尖巧额,笑蹙各有风情秀韵;翘头绣履,行止分似回雪照花。抹胸上襦层层系了,后才罩了件薄艳清透的销金绛罗褙子,衣上牡丹含态雍容,衔一束月白褶裙,动静相宜、淡淡生姿。
妆扮毕了,又在菱花镜前发了会呆。
她许久未做如此精心打扮,一时镜中人如神仙妃子,正是桃李含春。只不过自家知晓,如今年华已渐逝,再过两年,到得三十年纪,便要被人笑称“徐娘半老”了。
她这一生,吃糠咽菜也有,锦衣玉食也有。人只从一而终,她阅尽千帆,有艳质少年郎、有才高文学士,更有任侠轻佻、纵情放荡的纨绔豪奢,似乎也无甚遗憾。
“呸呸呸!”她将方才那满脑子过马灯抛掷了,自与镜中说话,“任他什么啸龙将军,还是大虫将军,他总还是个男人。是男人,就没有我哄不了!”
说罢,昂首挺胸,气势如虹地步下楼来,穿过天井一浮浮修竹绿草,左右环顾,叫道:“秾李,车马来了么?”
无人应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