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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未开口,元羲便斟酌开解:“政事繁冗,官家当以圣体为要,切勿多忧多虑。”“你是不知,朕哪里是为了朝堂的政事。”郭显终于接话,眉宇中有淡淡的疲倦,“后宫的那群妇人们,成日价吵闹不休,鸡毛蒜皮的琐事也要闹到眼前。西宫里康成卞太后,与顺成皇太后同辈,她处的事,顺成太后时常竟管不得,总要朕来拿主意,故此惹人心烦。”
郭禧的嫔妃多,这元羲是有所耳闻的。八九十个妇人,各个有侍奉的宫人内侍,摞起来竟比小山高。但若说西宫里就搁不下,那也未必。西宫荒僻,那处的争执当真能闹到天子跟前?
元羲缄默,半垂眼眸,余光却不放过天子面上每一个神情。
果然,一会儿,郭显似是无心,喃喃了一句,“待到那帮妇人去守陵,朕方能得些安稳……”
元羲此时便不低头了,却与郭显对视,平静、沉冷,坦坦荡荡。
郭显未从他眼中搜到一丝震恐的神采,仿佛如临明镜,照得自己的心肝纤毫毕现。那心肝里有血肉,有恶念,有隐隐不敢向人言的脏污。
“墨池可愿为朕解忧?”郭显紧盯着他。
元羲松缓了一口气,仿佛
因此言卸下什么重担,“臣愿尽心竭力。”
郭显笑了笑,不再复前言,只与他观赏曲桥风荷,内心里却在琢磨。
他有些弄不懂他。若说郭禧对自己而言,是卧榻之侧的虎、是心腹大患,可到底他并不曾亏待元羲。据郭显所知,太上皇当初登基,便予了元羲荣宠爵禄,不仅令常随左右,朝政之事,也莫不依从,甚可谓百依百顺。元羲以弱冠之姿,临人臣之极,实不该对郭禧报如此切齿的仇恨。
若说皆为了应怜的缘故,以郭显想来,却总有些不足。
无论他心思如何——郭显总对他放心,只因如今的元羲,无父无母、无亲无友,无妻子、无朋党。他是个孤臣。
心上巨石即将挪移去,郭显望着池亭苑柳、宫阙飞甍,仰望映日的青天,真正望见了这一片属于自己的基业。
元羲退出池亭,出了宫后苑,在内侍的领路下,从掖门而出。即将到外城时,那内侍却趁无人,近前一步,悄悄塞与了一件物事,而后笑容满面,躬身一礼,施施然而回。
待到归家的马车中,他将揣在袖里的物件取出,瞧见是个不大的锦囊,上绣着通草的花样。马车微晃,车中渺渺的淡光一摇,那通草瓣脉舒展,摇曳竟似鲜活,其精绝之妙,是再难得的绣作。
锦囊里塞着张字条,相较于绣工,这笔字便平钝得多,堪堪称工整而已。上头字字哀求:【元官人,绣院苦熬难忍,奴惶怖无依,衰残将死,盼凭旧日主翁之念,搭救一时。再拜、再拜!】
落款是【范氏罪奴,碧云泣书】。
想来她满口称罪,是听闻了外间风传,他元家的新妇庐中潜逃之故。她为着先前向郭禧撮合牵线,如今已失了颜面,却也无人相求,只得厚着脸皮,不知怎么,买通了引路的内侍,才传了这一张小贴。
绣院,尚衣局。
元羲将那锦囊翻来覆去瞧了一瞧。范碧云的针黹当真是卓绝,想来在尚衣局那样的地方,凭她一手拈针刺绣的本事,熬上几年,未必不能出头。
只是人心不一,他怎样想,此女未必如此想。
他收了锦囊,闭目车中,渐渐地,心中有了主意。
范碧云被发落到尚衣局的绣院中做活。
奚落与讥笑总是难免,女官掌事派下的活计又多得做不完,一时要绣帕子、一时要绣新衣、一时又要鞋袜,俱是些缝缝补补的活计。起初光是纳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