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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刀劈下,伤在他后背,见他摇摇晃晃,便慌张起来,也不知究竟伤得如何,刚想探过身去,肩上却按下他一只手掌。他动作并不轻柔,甚至有些粗蛮,拉起她肩头衣襟,裹了回去。两屋间有浅浅窄窄的小廊,无论风雨,都可遮蔽。他笼着她,用并不干净的手为她拉好衣襟,身形又沉沉,微微俯首,近在咫尺。
应怜的心狂乱跳动起来,怔怔望着他,一瞬间,几乎忘了要说的话、要做的事,天地间唯剩了面前这一人,如山、如海,如一把最锋利不过的刀,护她无虞。
他却又伸出手,指间触上了她唇角。
这样逾礼的举动,从前他压根不会做来。应怜一愣神,脸才有些热,却觉出唇边一丝疼,记起是先前被掌风掴到。那人都已死了,也不知是哪一条尸身。她刚想说没事,却觉那手落在肩头,陡然沉重,连带着他一身向她压来。
应怜冷不防被压在身下,半晌才挣出来,狼狈将他撑起,连叫几声,宗契却一声不应。反倒她搂着他身子,后背摸了一手的血。
她腾地慌了神,唤他:“宗契?你怎么了?宗契、宗契!”
满院的死尸,连他也昏死不知,只剩了她一个喘气能走的。应怜懵了片刻,捞着他臂膀,咬牙吃力地拖着向屋里去,走不上几步又差点被绊倒。
她从没应付过这样棘手的局面,一个宗契已教她累得气喘吁吁,那东一条西一条的死人呢?满院子血又要怎样处置?想来过不上半夜,便是公差不追来,左邻右舍也要冒出头来瞧的。
且他受了伤,又能去哪儿医治?
天地浩大,此时竟如罗网,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小樊笼里,处处竟是绝路。
她满头大汗地拖着宗契,正累得直喘,忽也不知哪一道被夜风吹来的声儿,横竖透着股轻飘飘、喜滋滋的意味:
“小娘子,你这么个拖法,待入了屋,他也就死了,倒不如径把他埋了去!”
应怜猝不及防,一惊之下,差点丢了宗契,慌里慌张稳住身子,“谁!”
她如今正是草木皆兵时,望哪儿都像来拿她与宗契的,片刻又回过神,一觉着这话怎如此晦气;二又觉着这声音耳熟,仿佛从前听过一般。
那人见她惶惶然四下张望,也不隐藏,竟
从一屋檐上落下来,落地无声,比个猫儿还轻巧,幽晦不明的春夜里,走得近了,与她打了个照面。
应怜大吃一惊,更不知是祸是福,“赵……赵芳庭!”
不止他,他身后却又跟出几人来,皆黑衣轻便,望见满地的死尸,非但不害怕,反喝彩笑道,“好利索的手法!单看这刀口,比单家哥哥也不差!”
赵芳庭道:“别干看着不动,趁夜还早,将这几个死人都料理了……哎!小娘子,你捉刀作甚?”
应怜早放下宗契,偷摸摸顺了一把腰刀,藏在身后,自以为做得隐蔽,却一眼被瞧穿,尴尬也不是、害怕也不是,一晌僵在了廊下,吞吞吐吐,“我、我……防身。”
那几人又笑起来,当中一个小子,一把将个死人扛在肩上,道:“你惯做得采花盗柳的事,她怕你呢!”
赵芳庭咄了一声,面上有些挂不住,朝应怜道,“你莫怕,从前咱们有些误会,今日特来相帮!”
说话间,那几条尸首已被扛走,只剩了满院子骇人的血迹。应怜捉了沉沉的铁刀,挡在宗契身前半步,犹豫片刻,终让开身,任两人一左一右架了宗契,向外而去。
“无碍,昏过去了。”赵芳庭探了探宗契鼻息,又招呼应怜,“此处再留不得,小娘子随咱们别处避一头,也好治一治我宗契兄弟的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