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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真要去他家店铺子里再试?这么想着,心中便又烦闷起来。渐渐日暮,霜风凄紧,该是晚饭时分,不见着他人,应怜心中又七上八下,食不下咽,索性到门口张望一回,听外头动静,料想不回才是好;回了,那便又是被拒了。
也不知听行人过巷了几回,归人低声言语,门前稚子啼声,总没有他的响动。
正渐渐放下心来,猜他已入得王家门时,夜月初上,却一人披了寒气而归,虽步履不快,更走走停停,应怜却一眼认出,那身量高大、直如松枫,不是宗契又是何人?
甫见得他面,她心落回肚;又一想这当口,说不得他又铩羽而归,应怜那心再往下沉了一沉。
巷内幽暗,更无人迹。她正要出门去迎,道一声辛苦,忽见他脚步微微顿下,已近至家门,却猛地折回身势,抄水掠风一霎,那月色便失了他的影儿,只照映一带空墙。
晦暗里忽听得一声低低惊呼,才认出是个女子尖叫,随又销声匿迹。应怜一惊,循声望去,宗契却方才那一刹的功夫,墙角里擒住一人。月辉勉强折进幽暗,照出身形,果真是个女子。
宗契冷声问:“跟了我一路,你意欲作甚?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对方慌手慌脚,张口结舌。
应怜慌不迭地夺出家门,还以为出了变故,怕惊动四邻,压低了声儿唤他:“宗契,那是何人?”
三两步到二人跟前,见宗契提溜小鸡似的,擒那女子毫不费劲,慌促里一时不知是何缘故。然他手下之人,瞧见她脸面,蓦地一呆,如劫后余生,大喜叫唤她:“惜奴、惜奴!是我呀!我是泰娘!”
她人在墙下阴影里,声音恁的耳熟。应怜一呆,仔细看去,又将她拉过来,趁着月色,半晌认出她来。
“泰娘……”她又惊又懵,勉强记起这一张俊俏伶俐的脸,“……范碧云?”
泰娘,洛京人士,家中作绣活生计,与她同被发卖在青玉阁,相伴近百个日夜,一般年纪、一般喜好、一般脾性,她唤她惜奴,她唤她泰娘,便小字称呼,相濡以沫。
范碧云,与她同被发卖在青玉阁,聪明伶俐、巧舌慧心,与她道东廊人多,西廊清幽,教她从东廊跑。她当真跑去东廊,她却趁着人都来捉她,自个儿从西廊下溜了。
应怜笑了一声,殊不知分毫无故人重逢的欣喜,却勾动往日那些不堪记的时日,想她自己那会怎么那样好欺哄,人一说她就信,被卖了还替她数钱。
“原来是你。”她心绪波澜起伏又平,到底相识一场,见面总得说几句,“你如今怎么到了扬州?过得可还好?”
范碧云动了动身子,示意都是相熟一场,教宗契放手,瞧了应怜一回,微有打量琢磨,而后长舒一口气,“真是苍天怜佑,竟教我二人在此碰面。看来你如今得过。这事话长,咱们可入屋一叙?”
宗契瞧定应怜,只让她拿主意。
应怜点头,回身教她跟上,“既是一场误会,那便请入屋中,有话再说。”
这一日过得可谓一波三折。
宗契入得门内,先将二探王家事与应怜简短说过一遍,又得了范碧云几句描补,前因后果,应怜便大致懂了。
却是宗契午时又至,这回在他家后角门站定了不走,僮仆女使进进出出,他只道里头鬼气森森,害生人不宁。然他愈是如此讲,愈发无人请他入宅。分明隐约听得里头坛场做法,铜铃纷纷,只拦着他不教进。
没奈何,侯了一个多时辰,眼见着天色浓暗了,只得回返,再做打算。
只是谁晓得,回来时,身后却多了条鬼鬼祟祟的尾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