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-110(16/42)
那天晚上,她从满地残花里弯腰拾起了唯一一朵保存完好的玫瑰。她是唯一为傅医生献花的人,哪怕他是个荒诞残忍的杀人魔,她也为他捡起了玫瑰。
那盅清汤狮子头实在可惜,即便它不是邱芜澜当下最想吃的东西,在她饿的时候,也愿意吃完它。
邱芜澜从小就没有挑选吃穿的权力,她本不会有强烈地想要吃某种东西的欲望。那天是很不寻常的一天,她冒出了一股强烈的吃甜食的想法。
是华君润教会了她表达对食物的喜恶。
清汤狮子头的滋味从邱芜澜口中淡去,随着她离开华君润的住处、朝自己的别墅走近,每走一步,口中就泛起一点榛奶淡淡的甜味。
醇厚的榛果一丝一缕地覆盖了清淡的汤,当邱芜澜站在自家庭院门口时,从口齿到呼吸,已全然都是榛奶的香甜。
她眉眼舒展,正要解锁,倏地听见一声哀然的悲鸣。
“不要、不要…不要走姐姐,求你……”
邱芜澜脚步一顿,站在门前,没有立刻进去。
她迟疑了两息,选择先调出了为季尧安装的监控。
三十几个监控中,邱芜澜找到了季尧所在的画面。
身后秋阳灿烂,她却被寒意裹袭。
她美丽的弟弟跪在地上痛哭涕零,伸手抓着虚无的某处,仰面哭泣。
“不要丢下我,姐姐,”他的凄惨、绝望溢于言表,“我会乖乖待在家里,一辈子不出现在哥哥们面前,让他们放心。”
疏忽间,他又激动异常,高声立志:“我可以、我可以的姐姐!我会改善自己在董事们眼中的形象,绝不拖累公司。奕星的合作让我去谈,我会让你满意的!”
亢奋的神色一僵,如潮水骤然消退,又忽然归于黪黩。
他在纵横的泪中挤出一抹卑微、讨好的笑来,“我当然认得清自己的身份……像我这样连专业考试都过不了、砸了资源都火不起来的废物,怎么抢夺得了哥哥们的资源呢。”
几句话间,季尧的表情再度扭曲,潸潸流泪,陷入莫大的痛苦之中。
“不、不是的姐姐,我没有一辈子想当个保姆……我可以、让我去海选现场,姐姐…我能再带回来一个华君润……姐姐,不要对阿尧失望……”
那具美丽的躯体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拉扯、撕碎。
他深陷悲惨之中,混乱到了崩溃。
季尧自杀的时候,邱芜澜并不在现场,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季尧的病。
如此惨烈,如此震撼。
邱芜澜盯着监控里痴癫哭笑的少年,他的痛苦触目惊心,宛如一副名为《病》的艺术品。
美得她心脏抽痛,难以呼吸。
她解锁入门,疾步朝跪在书房忏悔的季尧走去。
脚步声没能将季尧拉回现实,他依旧对着虚无的某处苦苦哀求,流着泪呼唤姐姐。
邱芜澜张口,她想要叫他、想把他从不幸的幻觉中带离,可她无法呼吸,窒息令她不能言语,无论如何呐喊都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躁。
像是一层屏幕隔在了他们之间。
他在屏幕里表演着最深切的惨痛,她在屏幕外知晓剧情,却无法将答案传递给屏幕中的角色。
躁、躁。
邱芜澜大喊季尧的名字,季尧毫无反应,继续着悲恸的独角戏。
她一时间不能确定,到底是季尧病了听不见声音;还是她病了无法发出声音。
躁、躁躁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