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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他临死时不能阖的双目对视,嘴唇微动,吐出无声的话语:千不该万不该,你不该算计害她。你满心为了单铮,我却也只有折柳一个亲人。你必须死。
宁德军与边军合师的消息随之传入江宁,江宁的守军军心稳固。仿佛士气化为了实在的利刃,官兵不敢撄其锋芒,断断续续竟退走了七八分,至七月中旬,已尽数退去,残留的些许虾兵蟹将,被重整旗鼓的宁德军打得溃散。宗契捉了其中有官衔的小校,问出情由,不由得精神大振。
“是郑将军打出了‘清君侧’的旗号,向洛京去兵,说要为先帝疑薨讨个公道。”他道,“洛京果然已不存兵马。一向道是有五十万戍京畿的禁军,实则不过二十余万。那刘升带走了实实的二十万人,如今边军一南来,便露了馅,他只得仓促回师相救。”
吴览问:“我们如今兵马清点,所剩多少?”
“三万余。”他道。
话毕,却也点中了彼此的心事。
哪怕此前并不明了,这些日来,宗契早已清楚,势力的对峙,是以兵马将勇为根基。宁德军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五万,而边军盔甲精锐十万余,孰强孰弱,一见分明。单铮此一去,与其说是夺什么大位,不如说是为了整个宁德军拼个出路。
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,以他与单铮相知,晓得单铮是个英雄,却绝做不了枭雄。
他万不会拿部下将士做自己步步登高的踏脚石;相反,若能求得军民万姓安居乐业,哪怕教他做个走卒、做个弃子,他也心甘。
宗契自个儿也没甚执念,不过盼他保全自身。
由此,他沉吟心中事,想怎样说出口,不料却被吴览抢在了前头,“依我之见,如今江宁之围已彻底解,不若你便带大部赶去,与单将军汇合,也好壮咱们声势。”
正中宗契下怀。两下一拍即合,清点了人马粮草,又休整五日,待得七月末,二万多宁德军开拔,一路行向洛京。
临幸之前,家人小乙为宗契整顿行装,私下里道:“高僧此一去,若见着应娘子,千万为我带声好,就说小乙盼得你们团聚归来,往后再不离分、恩爱……”
话音未落,脑壳上被照着敲了一下。
“莫胡言。”宗契板着脸。
小乙却不论,只管嘿嘿地笑,笑得宗契耳根子也发了红。
“这有甚好瞒的,咱们又不是瞎子,瞧也瞧出来了。”小乙见怪不怪,“只您脸皮薄,从来不讲,咱们也就随您……”
“都,晓得……?”宗契气短,又不可置信。
小乙很实诚,挠着被敲过的脑门,忝着脸点头,又补充,“也不尽是,后门挑菜的老丈就不晓得。”
“……”宗契心思复杂地默默接过了行囊。
第128章 第128章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……
宫禁森森,金玉笼锁。
可笼中金雀,到底比在外颠沛无着的野禽来得安乐。范碧云吃够了流离的苦,住在这与世隔绝的樊笼之中,反倒有滋有味。
她如今位列九嫔,被呼为“范修容”,独占一蕙兰台,满院的宫人内侍,进出只为侍奉讨好与她;她又正受着帝王恩宠,如今春风得意,是再称心也没有的了。
只是她时常也清醒,晓得自己毕竟根基浅薄,不如台臣世家的女儿,有父兄可依;因此浩荡的恩泽之中,也有些惶惶,总想为自己找个靠山。
恰前几日官家夏祭后田猎,召后妃臣子伴驾众乐。她跟着皇后居于嫔妃之中,遥遥望见那群官衣绯紫的臣子,多是发鬓斑白,因此其中那个湛然神秀、沉默高挺的青年便格外惹人眼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