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0-130(14/32)
的垛口,果然遥遥望见带领全军的主帅,一马当先,金盔铁甲,耀得寒光朔朔,只觉异常威武神勇,满心与有荣焉,不由得挥舞双手,竭力大喊:“凯旋!凯旋——”或是城中人声太嘈杂,他爹又离得太远,终究行在马上,没有回头。陶岳目送父亲离去,眼睁睁望那一支再长不过的队列消失在了苍翠山水尽头。
陶慨的二万五千兵于黄昏赶上了官兵,恰逢一山坳谷地,鬼面人的兵马正苦苦与之厮杀,闻得援兵驰至,军心大振,竟一时反守为攻,压过了官兵一头。
天色愈晚,那处索性鸣金。双方各退数里,摆开连营军帐。宁德军伤残过半,鬼面人集结残部,一张精铁鬼面斑驳血染,两只幽深的眼珠直射出近乎凶狠的光芒,连带为人瞧见的裸。露的肌肤上,筋脉也扭曲地抽搐。
“前部精兵行军路线被泄露了。”他不惯说话,一旦开口,嘶哑难听,如生铁刮擦人的耳膜,“官兵不沿去路追赶,却抄近道拦阻。我得去报信,另带兵马救援。”
然此处的官兵数万,不会那样轻易由他过去,他们胶着在了这一片谷地周围。
陶慨道:“你伤损过多,这样,我将所领的五千宁德军填与你,你率兵但去,我为你把守后路,管保教他们再追你们不上!”
他虽说得豪气,但鬼面人默默盯着他,灯火将两人心知肚明的影子投在帐布上,一时间谁也都没再开口。
七八万官兵,哪是那样好打发的。
“珍重。”许久,鬼面人应了他部署,唯道了两个字。
陶慨久经风霜磨砺的脸上,神色并不因此感到凝重,反绽露了一丝笑容,笑中有些感喟,“多承你情,教授犬子武艺。往后他若不成器,还望将军看在今日我的情面上,多照应他。”
鬼面人道:“好。”
二人诺定而别。当夜,鬼面人率兵离去;翌日平明,官兵欲过山谷,为沂州军死死咬住不放。前日死尸未收,又被今日兵马踏起的黄沙覆盖,洛京的禁军、州府的厢军、北边的沂州军的尸体,层层堆垒,不分彼此地倒在了对方身畔。
陶慨咬牙苦守,与这数万官兵反复占领高处,以制山谷坳口,几度拉锯,硬生生绊了官兵的脚步十日,终因兵力悬殊,抵敌不过,一次在身先士卒的白刃战中,连人带马陷入枪尖之下,尖刃攒身,以死相殉。
失了主帅,残兵败将丧的丧、逃的逃,所剩十不存一。好在官兵急于追缴已去的宁德军,并不淹留,随即向西而去。沂州军残部艰难打扫战场,巡回陶慨的尸首,送回了江宁。
而江宁正守城苦战。二十万官兵中,后发之师将近半数自下游润州渡江,东面而来,与原本江面之上的官兵水陆并进,夹攻这一座石头坚城。宗契被迫留副将继续镇守江畔天堑,自己率兵死守东门,倚仗城高池深,昼夜退敌,几乎不曾从城墙之上离开。
城中危急若此,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无法为陶慨举办。殡葬之事,便全权压在了府署内宅的折柳身上。
折柳忙得抽不开身。她也想风光发葬了陶慨,却一时连做斋的僧道都找不齐。布坊缎庄十家之中,闭门七八,仅有的几家铺子,麻衣衰服早已不凑手,只因城中家家户户父兄亡故,发丧举哀,哭声遍于街巷。
权益从变,折柳只得亲自连夜裁了衰服,从府署里找来奴仆女使帮衬停灵,将大小殓并而为一,又教陶岳怎样举哀、怎样答对、怎样守灵。陶岳只管听着,仅仅二日,本就凸瘦的腮边愈发没了肉,脸色苍白,大大的眼肿胀起来,也不哭,听罢只道已会了。
折柳心疼他,手头却仍有一堆琐碎的事要办,忙得也几乎不曾阖眼,摸了摸他脑袋,叹了一声,又脚不沾地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