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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开,应怜甚至仿佛闻到了散漫、游荡的浮尘气息。这屋子许久未有过人,也不知他住不住得惯。
她先关了门,将食盒摆在桌上,目光扫了一圈空空荡荡,又入内室,便瞧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一人。
床帏幔帐掀开,洁净无尘。他盘腿坐于薄薄天光之中,身如山岳,岿然不动,如亘古纡坐的一尊雕像,手臂搭在膝上,阖着眸,便显出静而孤峭的气度。
食盒、脚步,皆有动静,他却未睁眼,仿佛一切与己无关,阖眸隔世,不见红尘。
这画面落在应怜眼中,如积沙入水,一点点沉下,蓄进心底。她一刹竟生出一种至为虚幻的、不真切的眩晕之感,仿佛这光景与无数次魂梦中重合,以至有几分恍惚,分不出这一刻是否也在幻梦中。
脚步违着她的心意,一步一步上前。待那眩晕感褪去,她再度落入真实,恍然察觉,她竟已在了宗契跟前,俯首瞧着床上盘坐的人。
离得近了,应怜才瞧清,原来他手足俱被粗大的链铁锁住,腕间点点渗出血迹,乃是旧痂磨破,又添新伤。寒秋天气,他却只穿了一件局促的灰布袍,既不丰厚,也不合身,似乎是匆匆为应付而囫囵套上的;衣领下显露的脖颈间,隐约透着斑斑缕缕的伤痕,交错杂乱。
只是外相再寒薄,却未损他守心牢坚的志气。
应怜垂眸见了他许久,也未见他有一丝动作,唯胸膛间规律的一起一伏,气息分毫不乱。
他待来人如无物,更别提为她睁开眼,瞧上一瞧。
应怜等了许久,未想他如此耐得下性子,反倒自己先沉不住气了,一时间心绪乱飞,欲问他寒渴伤痛,更不知该先提哪一句,怔了半晌,却呆呆开口:
“你饿么?”
猛见他眉心一皱,如神佛破了本相,倏然睁开双眼,一霎时神色数变,震惊溢于言表。
应怜冷不防被吓了一跳,四目相对,瞧见他墨黑的眸中惊诧、震愕、欣喜、恐惧,生怕他下意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,教外头的守兵听着,情急之下,蓦地伸手捂住了他嘴。
再真实不过的触感,自掌心中划过,他口中温暖的气息传来,令她手一颤。
她冲他微不可察地摇头。宗契会意,眨了一下眼。
应怜松开手,掌心蜷在背后,轻蹭了蹭,总觉着那湿热蕴在手心,黏腻不去。
她稳稳心神,道出已预备好的说辞,“高僧不必吃惊,小女姓柳,您只唤我二娘便是。我是许掌事吩咐来侍奉您的。”
宗契有口难问,半晌低低应了声,目光随着她到了外间,隔着微微轻动的帘帷,望见她正动作的背影,绰约清雅。他紧紧地盯着,似乎想努力忆起,是否比从前又清瘦了些许。
“应……二娘。”窸窣叮啷轻微细响,他缚着锁链,下床而起,满肚子的疑问,只得捡一句无关轻重的出口,“你是哪里人?怎孤
身到此?”
应怜将饭菜酒食摆开,又来搀扶他用饭,移步如池莲风回,摇曳娉婷,一双手轻轻搭向他,只觉指尖触及,他衣下肩臂也一瞬绷紧了几分。
这是她素日不曾做过的亲昵举动,这会做来,却如家常,连眼色也没变化些毫。宗契察觉她挨得近近的,终于有些局促,却被她惑住了一般,一步步不由地便坐到了桌边。
“我一行三十七人原是做四司六局的行当,在江宁府待不住,听闻此间天王声威,便远来沂州,想讨一口饭吃。蒙天王厚恩,容留我等在府里听用。许掌事敬重您是个豪杰,命我好生侍奉,今后高僧投了天王明主,我们也跟着鸡犬升天。”
她一边答着,将酒菜为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