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、第 19 章(4/4)
从此改好,再无债累了?”正到此处,却听主簿咳了一声。
里正退入人列。主簿道:“今年初,县里再颁先行钱,陈大领去二十贯,目今已偿七分。”
之所以称“再试”,便是从前试过一回,不了了之,如今却又施行了。
应怜瞧得不大真切,知县似乎在听闻“二十贯”后,略略皱了下眉。
她不大通钱务,但两处疑惑已理得分明,果如所料。
知县望定她,应怜诸般理顺,道:“事由始末已清楚明了。二娘曾与我言,四年前,陈阿公因滥赌,坏了名声,还不上先行钱,便暗自将二娘卖于莲台寺,对外只说是雇作女使;到而今,他又借了先行钱,唯恐二娘归家,他则被诟病‘逼女卖身’,怕教人知晓,故自见了二娘,便已生杀意,借口支开其母,杀人害命!”
陈大起先抱着脚乱嚎,而后一点点僵死,投来仇怨的目光,像淬了毒,又像惧了她,若不是衙皂守着,便要暴起生吞活啃了她。
至晚,夜火更明。衙署堂院外老树遒劲,于夜幕深沉中,涂抹下凌乱不祥的轮廓。两拨人前来通传,一报莲台寺一干女僧业已带至;二报陈家大娘子褥中难产、气血两亏,大小俱亡。
言至此,陈大陡然望将来,枯干瞪红的目眦勾住报信人,喉中“嗬嗬”有声,半晌如孤鬼嚎啕,“必不是、必不是——是你们诈我,她母子平安!她已产活了,我得回去……我得回去!放我回去!”
衙皂合力将他押跪于堂上,见他如个丧家的野狗,哀哀吐不出人言,满堂唏嘘。
陈大以头抢地,终至匍匐无声。应怜定定看着,心道如此畅快,却怎么好似被人掐着喘不上来气,天道甚公,却又极不公。
“你可知道,她有一颗珠子,价值无计?只这一颗,尽够还你的钱,还能赎出弟妹,你们携家带口迁离此地,重新过团圆日子,重新做制墨的技艺,再不必穷困潦倒。”她话音空冷,有一股自己也难解的冷淡,“她还有很多钱,足够养活你们一家子。然你愚蠢至极,把一切都毁了。”
陈大冲来要与她拼命,应怜向后一撤,便不教宗契动手,衙皂们早已七手八脚捆缚上来,将人捆了个结实。
心气已毁,再招供不过一时半刻的事。
应怜侧立于一旁,听堂上答对,恍惚却想起了别的心事。
原来先行钱停了几年,今年初又各地施行了。
真快啊。她爹前脚刚死,先行钱法后脚便雪片一般纷纷扬扬二度颁降。若换成从前,她必想不通其中关节,如今想来,是以她爹为首的景顺党人失了势,元祐党人已东山再起。
家中变故太过突然,她竟寻不到个人来问问,究竟是她家哪里犯了恶罪,只隐约听及谈起,说缘故是父兄助太子篡逆。
篡逆未必是真,恐怕根底在于党争而已。
怔怔地想着,忽瞥见几领再熟悉不过的灰白僧衣,应怜蓦地抬头,惊见几人鱼贯上堂,皆是莲台寺女僧,其中便有住持妙戒与监寺法持。
这几人不止是作此案的旁证,落得县署公堂,便要交待逼良为娼一截,非死也要去了半条命。
善因未必结善果,恶业果报了,便格外教人痛快。
只是她不曾想——连宗契也万没料到,法持呈覆了两件头面首饰,交堂前案上,指着宗契,道是他赠予那女乐的催妆之物。
眼见着端坐案前的吴知县,审视那簪环一晌,脸面渐渐难看了下去。